
(这是王维系列的第15篇,朋友们可以从目录中找到“细读唐诗品唐史”专栏配资实盘证券配资门户,查看以往篇目)
开元二十年(公元732年),王维料理完妻子的后事,陷入到巨大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他的母亲为了让他尽早走出丧妻失子的阴霾,便让他去探望在登封担任县令的二弟王缙。王维此时万念俱灰,于是辞去集贤院的官职,离开长安,向登封进发。这是王维第二次正式辞官。
登封位于中岳嵩山的脚下,而嵩山最有名的当属北魏年间兴建的少林寺。传说中一苇渡江十年面壁的达摩,就是在少林寺开创了佛教的禅宗,成为禅宗初祖。达摩大师在少林寺传法给禅宗二祖慧可,此后到了唐朝才有六祖慧能大师和神秀大师的“南北派”之争,也即为“顿教”和“渐悟”之争。南北之争发生在唐高宗李治执政的龙朔年间或是咸亨年间,南派禅宗慧能大师远走岭南,此时的少林寺信奉禅宗北派。自幼受母亲影响信奉佛教的王维,虽然修习的是禅宗南派,倒也没有拘泥于南北之争,所以这次离家游历,王维的第一站就是登封,这里不仅有自己同胞二弟,也有名山古刹。
和王缙短暂相聚之后,王维一路向西,过咸阳,穿秦岭,直达蜀地。时间是治疗心灵创伤的圣药,沿途的美景渐渐抚慰了王维的伤痛,王维的笔下也写出了一些轻松快意的句子。《戏题盘石》就是在此时期的一首记录水边野餐闲情逸趣的即兴之作:
展开剩余81%可怜盘石临泉水,复有垂杨拂酒杯。
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
这首诗质朴轻快,全文无典,却又意趣横生。
可怜是可爱的意思,没有悲惨的含义;盘通磐,是坚固的,而又扁平的大岩石,人们方便在上面坐卧。
全诗大意为:
可爱的磐石紧临着清澈的泉水,
又有垂杨轻轻拂过手中的酒杯。
如果说春风不解我心中的欢快,
它又怎会把落花为我吹送过来。
从“垂杨”、“落花”来看,这已经是暮春时节,本来应该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春悲秋格调,但是在王维笔下,这却是一幅“春解人意”的悠闲画卷。磐石如席,垂柳依依,落花起舞,春风习习,人们高举酒杯,临泉吟诗,展现了高雅的情趣。尤其是王维对风吹落花的理解,并不是春风扫落春花,送走春天,而是春风吹起春花,送到我身边,送来的不仅是春花,也是春意。这种喜庆的视觉,源自内心的安宁。我们读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禁会被这种欢快感染。尤其是我们知道这是王维在丧妻之后的漫游期间所做,更是因他逐渐走出悲伤而为之欢喜。
在离开长安的次年,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王维离开巴蜀,向东南游历。他先是抵达荆襄,与归乡读书的孟浩然相会。开元十四年孟浩然科举不第返回家乡时,王维曾赠诗作别,倏忽之间七年过去,再度相逢早已物是人非。两人相会自是有一番感慨,令人意外的是,这次重聚两人都没有留下纪念的诗篇,也许两个失意之人,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当年夏天,王维漫游到吴越,寓居在友人皇甫岳修筑在若耶溪畔的云溪别墅家中。
若耶溪尽管不是大江大河,却有着悠久的历史,相传春秋时期铸剑大师欧冶子就在此铸造湛卢等名剑。若耶溪流经浙江绍兴东南,最终汇入镜湖,在唐朝时又名五云溪,现在更名为平水江,从“溪”升级到“江”,可见进步显著。
唐朝诗人“行万里路”的游历行程,凡到江南,几乎必走的一条路线,就是从钱塘江出发,经若耶溪,向南走浙江剡溪,经沃洲、天姥,抵达天台山。在蜿蜒于浙江东部的这一路上,诗人们边走边唱,留下了众多名篇,形成了一条靓丽的文化风景线。
收集唐诗比较权威的版本当属清朝康熙皇帝敕命编撰《全唐诗》,根据康熙皇帝亲自所做的《御制全唐诗序》记载,全书共“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凡二千二百余人”。此后也有学者研究统计说诗人和作品与之有出入,例如当代的日本学者平冈武夫的结论是该书共收诗四万九千四百零三首,句一千五百五十五条,作者共二千八百七十三人。
按照康熙的口径,以全唐诗收录的2200余位诗人计算,有451位诗人游览过这条风景线,留下了超过1500多首诗篇。包括“初唐四杰”中的卢照邻、骆宾王;“饮中八仙”中的贺知章、崔宗之;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双峰并峙的李白、杜甫;以及王维、贾岛、杜牧、崔颢、元稹、李绅、罗隐、罗邺等等。
随着对传统文化研究的逐步深入,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在中国文学史上形成了一个专用名词—“浙东唐诗之路”。“浙东唐诗之路”和茶马古道、丝绸之路一起,组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三条文化古道。
若耶溪位于浙东唐诗之路的关键节点,也被誉为“中国第一诗溪”。直接以若耶溪为题目的著名诗篇不胜枚举,王维好友綦毋潜所写的《春泛若耶溪》被收录进《唐诗三百首》,南北朝时诗人王籍的《入若耶溪》诗中“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名句更是脍炙人口。
王维在这样的溪水之畔停下脚步,自然会激发出盎然诗意,他欣然写下组诗《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其中第一首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王维经历了近两年的游历,伤痕渐渐平复,开始直视失去一切的命运,追求心灵安祥。
王维有三首著名的诗都写了“空山”,但意境的深邃程度各自不同。《鹿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是一种悠闲清净;《山居秋暝》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是一种幽美宁静;《鸟鸣涧》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最为寂寞清冷。
也就是从这首诗开始,“空”字开始被王维更多的写进诗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意味着王维对人生的参悟越来越透彻,“诗佛”特性渐渐呈现。“空”的不仅是山,更是王维的心灵。
关于如何来描写“静”,有两种截然不同却又都能自圆其说的观点。一种是王维的这种“以动衬静”,南北朝时南梁的诗人王籍有一首《入若耶溪》,其中“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一句的手法和王维一致:蝉声高唱,树林却显得格外宁静;时有鸟鸣,深山里倒比往常更清幽。另一种是“静上叠静”,例如北宋的王安石却《钟山即事》里写道: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也就是王安石认为如果山里没有任何鸟叫的声音,山林更显得幽静。
我认为,如果单纯讲自然界的“静”,应该是“一鸟不鸣山更幽”写得更客观直接。如果是描绘内心世界的“静”,似乎是“鸟鸣山更幽”更有意境,因为鸟声啼鸣从另一个角度是说山林里没有俗人前来打扰,只有自己在享受这番静怡,就像欧阳修在《醉翁亭记》里描写的“游人去而群鸟乐也”。王维在若耶溪畔写的这首诗,用鸟鸣来衬托空山的静,取意也是“心静”。
离乡两年后,王维从吴越踏上返程之路,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开元二十二年,这年五月,王维的另一位贵人兼伯乐张九龄,已经或授爵位始兴伯,正式迁升中书令配资实盘证券配资门户,兼集贤院学士知院事,并修国史,成为排名首位的相臣。而王维在体会了“诗和远方”之后,也不得不再次面对“生活的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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